螞蟻上樹：人生的無奈卻是生活的佐料，再貧苦的日子，也能開心快樂

周忠應

螞蟻是我小時候的玩伴，沒有小孩跟我玩的時候，我經常一個人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看螞蟻成線地運動，看螞蟻爬樹等。后來，讀書了，常常躲在被子里看課外書籍，讀三毛的文章時，看到了一篇文章《沙漠中的飯店》，里面說的是三毛給荷西做了一道“螞蟻上樹”的菜。她說：“將粉絲在平底鍋內一炸，再灑上絞碎的肉和汁”。荷西不知道中國的“粉絲”，三毛騙他說是釣魚的尼龍線，中國人把它加工變成白白軟軟的了。那個時候，我沒有吃過螞蟻上樹，只是對這道菜非常叨念。直到我父親到鎮(zhèn)上開起了飯店，才第一次吃到美味和詩意的螞蟻上樹。

年輕的時候我喜歡寫詩，我覺得螞蟻上樹無疑就是一首美味的詩。我依然記得第一次品嘗螞蟻上樹的情景，當時我們一家六口，除了父親，其余的都是第一次吃這道菜。最小妹妹調皮地說，這哪是什么螞蟻上樹，既沒有一只螞蟻，更沒有樹啦，不就是我們以前吃的粉絲嗎？這時，父親用筷子挾起幾根粉絲跟我妹妹說，你看，這粉條像不像小樹，這肉末像不像螞蟻在樹上爬呢？

是的，螞蟻上樹，又叫肉末粉絲，成菜肉香四溢、粉絲綿軟入味，由于吃時肉末會粘在粉絲上，猶如螞蟻上樹一般。其實，小時候粉絲是經常吃的，不過從來沒有炒著吃過，一般是粉條肉絲湯，很多時候當早餐。那時候，我們月田鎮(zhèn)供銷社辦了一個粉絲廠，我們還到廠里看過他們如何做粉絲。我知道粉絲的原料是蠶豆，我們家里人叫大豌豆。我常常將茴粉條、粉絲與面條歸于一類，都是用來打湯的，螞蟻上樹這般粉絲炒肉末的做法，顛覆了我心里的粉絲做法，才顯得頗有詩意，頗有創(chuàng)意。

說實話，這道螞蟻上樹味道確實不錯，吃在口里還一種粘粘的感覺。粉絲打湯時，吃的時候都不用嚼，用力一吸便下喉了，感覺特爽；而吃螞蟻上樹，完全是另外一種滋味，因為有小小的肉末關系，你便不可以一吸下喉了，只有細嚼慢咽才能品出它的味道。螞蟻上樹有了嚼勁，也有了念想。螞蟻上樹對我來說，像一場難忘的成人禮。

跟老婆結婚后第十天，我們便與父母分家了。分家后的第一餐飯，我做了一道螞蟻上樹，比喻新生活從詩意的美味開始。這道菜我是第一次做，我將詳細的做法寫在一張紙上，按照流程來做的。首先是將粉絲用冷水泡軟后撈出來，一定要提前瀝干水分，不然會容易沾鍋；然后是胡蘿卜青椒切末，姜蔥切末備用；接著，炒一湯匙紅油豆瓣醬，一定要小火，攪拌，不要糊了；然后將肉末放進去炒到分散發(fā)白，放一茶匙糖，放胡蘿卜和姜蔥末；然后兌水，不要多，剛好到肉末邊緣，我兌了小半飯碗水；然后放入用大火粉絲煮一下，水快干了，用鏟子翻動收汁，放青椒，雞精，香油，關火收鍋。

當時老婆懷孕了，孕期反應特別大，經常不想吃飯，吃了辛辣就會嘔吐。這餐螞蟻上樹，讓她飽飽地吃了一頓。我記得為了讓她吃飽，連續(xù)兩個月，每周都給她做一餐螞蟻上樹，那時，可算得上奢侈了。

我曾以為，螞蟻上樹是一種現(xiàn)代人創(chuàng)意的做法，其實，這道菜卻有一段歷史典故。傳說竇娥的婆婆想肉吃，她給婆婆做了這道菜。婆婆在動筷子之前，發(fā)現(xiàn)粉條上有許多黑點子，她咪著老花眼問：上面怎么有這么多螞蟻呢？其實這些螞蟻是肉沫，因為家貧，買不起太多的肉，而且這點肉還是竇娥賒來的。

人生總充滿許多無奈，但這些無奈卻是生活的佐料，只要你添加有方，再簡單的食材，也能炒出難得的美味；再貧窮的日子，也會過得開心快樂。(2020年4月4日寫于星燕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