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庚子清明日，小城天氣：晴。也許是這個冬春有太多太多的苦難與陰霾需要晾曬和陽光的洗禮，也許在這個最美人間四月天，本就應該天不下雨，人不流淚，所以，小城破天荒的在今年這個清明時節(jié)缺席了一場春雨紛紛，卻難得的迎來了春光明媚的假期。隨著生產(chǎn)生活的有序開放，街頭上的行人再也看不見愁容與斷魂，你所能夠看到的是滿街志在必得、樂觀自信、春風得意的笑容。
在我思念故鄉(xiāng)的文章里，所有的段落都以最深的記憶在歲月里珍藏。而鄉(xiāng)愁、炊煙，這枚溫暖四季的詞匯，一直絲絲縷縷縈繞在與農(nóng)耕文化作伴的小城歲月的額頭。
曾經(jīng)不以為然，直到多年之后的今天才感覺到，那些一直活躍在記憶深處與故鄉(xiāng)有關的所有回憶都如此這般的濃郁，如此這般的清晰，如此這般的凝重。
在以往春種秋收延續(xù)的歲月里，柔軟的炊煙以它獨有的希望，裊裊升騰，安撫著我苦難的童年，慰藉著我內(nèi)心的安穩(wěn)。
祖屋上，被風吹彎的炊煙，是一粒玉米種子從父親粗裂的手中走出，用汗水澆灌，被烈日炙烤，用彎月收割，被老磨碾壓后留給年豬當作口糧之后的升華。
不曾忘卻，兒時的黃昏里，母親又一次在院子里點燃一堆艾蒿，將八仙桌、小板凳放在院子的正中間，靜靜的等待著父親和哥哥們上工歸來，母親的一雙巧手和廚藝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粗糧細做更是母親的拿手絕活，此時，生產(chǎn)隊滿坡的牛群在落日的映襯里撲向呼蘭河的懷抱，任飛起的塵煙在身后彌漫，而我則捧著母親剛剛出鍋熱騰騰冒著香氣的窩頭，在院落外頭迎接父親和哥哥們的回家。
不曾忘卻，在貧寒的日子里，稀有的煤炭永遠只留給春節(jié)的那幾天火爐取暖。這個時候，兩位哥哥就會頂著刺骨的寒風披星戴月腰纏著窩頭咸菜推著古老的單輪車去幾十公里外的山崗撿拾枯枝燒柴，落日時分，在父母的焦慮不安的等待中，滿滿一車的枯柴在兩位哥哥喘息的粗氣里推回了家，幸福地在吧嗒吧嗒的柴火灶里燃燒著。每年的臘月或正月時節(jié)總會留給幾天劈柴的日子。煤油燈下，我們在炕上圍坐一圈，聽有皇族后裔血統(tǒng)的奶奶講那些被鄉(xiāng)親們稱為“禁書”上偷來的精彩故事。
看到祖屋的炊煙，就看到了飯菜，就看到了母親，內(nèi)心就有了著落，曾是大家閨秀的母親，腳步一直堅定有力。從此，每每走到村口，院邊上那顆挺拔的樹已不再是唯一的風景，直到我的目光，在那縷炊煙里折射成夜半劃過祖屋的一顆流星，而母親一邊備課一邊填柴火的姿勢，在柴火映襯下的背影竟然那般的美麗。
故鄉(xiāng)小屋的炊煙，如一根繩索，是不用束縛的思念，不管我身在何方，離家多遠，都牢牢地和我鏈接在了一起，纏繞在我遠離故鄉(xiāng)的心頭。
荏苒年華，炊煙已遠，歲月已逝，在一次次的回憶里，故鄉(xiāng)的炊煙如一幅褪去了墨彩的畫卷，已成為我與生俱來的眷戀，渲染著我對故鄉(xiāng)的懷念，打磨著那些即使遠去卻依然清晰的時光與歲月。
那些已經(jīng)遠去、或正在遠去的與炊煙有關的所有記憶，絲絲縷縷穿過時光的深處，在最深的記憶里繚繞，在最懷念的日子里穿行，迷了眼睛，嗆了喉嚨，疼了季節(jié)，暖了心窩。
思念炊煙，其實是思念已逝的父親母親，思念一去不返的童年記憶，思念講臺上、灶臺旁母親認真而忙碌的身影，思念所有與家有關的味道。
今日清明，雖然因為突襲而來的疫情，不能前去故鄉(xiāng)祭奠父母和逝去的親人，而此刻，在我心里故鄉(xiāng)那冉冉升騰的炊煙，一直未曾散去鄉(xiāng)愁就是對您們最好的祭奠，爸爸媽媽我相信每年必至的清明蝶，此刻，正翩躚起舞于您們的墓前替我們完成這場不能前去的拜祭，爸爸媽媽我深深的知道此刻清明蝶每一次次的振翅，都是一次次對您們充滿深情敬意的叩拜……